二
在售楼处,当工作人员刚把贷款合同递给我时,手机响了,看到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号码,我不想接,但是仿佛像和我较劲,手机一直响个不停。我只好接了,“你是杨依依吗,杨青峰是你父亲吧!”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电话里问我。杨青峰,我的心里咯噔一天,“是的,他是我父亲,他怎么了?”“我是法院执行员,他因为欠款未还,被人申请执行,他让你接一下电话。”片刻后,电话中传来沙哑失落的声音:“依依,我是爸爸啊,你能马上到法院来一下吗,爸爸想求你帮个忙”。爸爸,那个我记忆中模糊不清的人,就这样在消失20年后,猝不及防的出现了,不仅仅打乱了我和妈妈平静的生活,更让我们母女经济上背负巨大负荷,贫困日子雪上加霜。
我退还了贷款合同,在售楼处小姐不悦的目光下,匆忙赶到法院,见到了我的父亲杨青峰。他消瘦的面容,满头灰白的头发,身体佝偻着,刚刚50岁的人却仿佛老的像70岁,全然不是我记忆深处高大英俊的模样。门外站着罗美玲和一位16岁左右的少年,那一定是他们的孩子吧,也是我同父异母的从未见过面的弟弟。
通过法官介绍,才得知,爸爸做建材生意,从南方厂家购进80多万的材料,卖给了建筑商,但是建筑商因为资金链断裂楼房停建,无法给付父亲材料款。像可怕的多米诺骨牌一样,爸爸也无法给付厂家材料款,厂家起诉了父亲,法院判决父亲给付厂家材料款80万及利息。判决生效后,进入执行阶段,父亲无力给付,法院要拘留他,他才想起我这个公务员女儿,可以替他担保,让他免除行政拘留的处罚。面对父亲愧疚又胆怯的眼神,还有罗美玲和弟弟期盼的目光,那一刻,我的大脑一片混乱。20年,父亲对我们母女不闻不问,不管不顾,当初他们家在繁华街道上门市房买卖兴隆时, 住电梯楼,开轿车,而我和妈妈却一直租平房。他又何曾管过我们母女的疾苦呢?
历历往事涌现心头,五味杂陈。咬着牙,我告诉法官自己不能担保,就向外走去。快到门口时,“依依,求你帮帮爸爸一把,别让爸爸被拘留”,身后传来爸爸的哀求声,这一声呼唤,像一个绳索紧紧的拖住了我的双腿。让我无法走开。
转过身,爸爸哀求的目光,深深刺痛我的心,那一瞬间,亲情的链条紧紧的拴住了我们父女,无法割断,无法回避,无法逃脱。看见我在犹豫,年轻的男法官很不满意,他训斥我说:“女儿给父亲担保不应该吗,乌鸦尚且反哺,你难道不知道吗?”我气的转过身不理睬他,但是眼泪在眼圈,这时爸爸过来解释说,“这事真不怨我女儿,是我连累孩子了。”闻听此言,心里百感交集,我毅然转过身,同意了担保。
在法官的主持下,父亲,我和厂家达成还款协议:把车和楼房顶账30万,加上我要买楼房首付10万,共计40万先给付厂家,剩余的40多万,父亲每月还2万,在二年内还清,我作为担保人,承担保证责任。
走出法院的大门,爸爸家一家三口,特别是罗美玲,拉着我的手,不停的感谢。我抽回自己的手,不愿意看着这个善于伪装的女人面孔。看了爸爸一眼,转身离去。